冶金工业史

“敢捋虎须”的地质博士谌湛溪
2012-06-25 10:41

  1935年,蒋介石第一次视察贵州,时任贵州建设厅厅长的谌湛溪博士,在蒋介石的接见会上,依然嘴含烟斗,翘着二郎腿,一副把蒋无所谓的样子,当蒋介石对他说“你不懂”的时候,谌博士大声驳斥道:“我搞了二十多年!我不懂?”一时让老蒋下不了台,成了国民党大员私下的头号新闻,谌湛溪博士也被人称为“敢捋虎须”的勇士。

  (一)

  谌湛溪,名祖恩,清光绪八年(1882年)11月生于贵州平远州(今织金县)县城北门大水沟一个诗礼望族之家。其父谌德波(显模)老先生,系清咸丰京举,是当时平远州的著名文人,著有《古柏轩诗集》。谌湛溪弟兄两人,他居长。由于教育环境好,加之谌湛溪自幼天资聪颖,长于记忆,父亲谌德波颇为疼爱,从小带在身边,教授文章诗词。谌湛溪对所授之文,多能全文背诵,因而被远近的人誉为“神童”,曾与织金黄理清、冯晓岚两先生同窗,享有“平远三学士”之称。谌湛溪在10岁那年盛夏的一天,其表兄张甫舟当时吸烟摇扇,戏出一联:“吸烟摇扇,霎时风云俱散。”谌湛溪不加思索,随即对曰:“撒尿放屁,顷刻雷雨交加”。此联不仅对仗工整,对表兄的故作名士状也是很好的戏谑和反讽,闻者无不称奇。1894年,谌湛溪12岁,时值地方举行科举岁试,但考生须在本州预试,取得童生资格后方能到大定(今大方县)参加府考(考试合格即为秀才)。当时的州牧黄越生对谌湛溪的聪明才智早有耳闻,于是亲自主持州考,在审阅完谌湛溪的考卷后,大呼“是则博大精深,恐非童手所能”,并在试卷上批上此语。随即单独召见,询以文章内容,欲证实真伪。谌湛溪即将考卷全文,从容背诵,只字不差,又按文章层次精辟讲解,黄越生与在场考官甚为惊奇,赞道:“人言神童,真果然也。”州试放榜时,谌湛溪荣获第一名。省府学台得知后,又亲自主持对谌湛溪复试,审阅试卷,称谌湛溪“聪明才智过人,真神童也,是秀才中的秀才”。

  (二)

  清末,受戊戌变法、维新图强的新思想影响,中国与外洋交往频繁,废科举,办新学’在全国兴起。贵州办有类似大学的公学一所于贵阳,名曰“贵山书院”,由各州、县选派优秀学生前往该校学习,谌湛溪作为平远州的唯一代表前往就读。入学后,谌湛溪学习认真,善于思考,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贵州巡抚得知谌湛溪的情况后,通过暗访和一些测试,确认谌湛溪才能非凡,在谌于贵山书院学习不到一年的时候,巡抚就呈文中央礼部,保送谌湛溪到京师大学(北京大学前身)深造。在进入京师大学学习之前,谌湛溪还被清廷任命,做过一任小京官,官名中书(六部里面的缮写人员),时间是1899年。在京师大学学习期间,谌又考取了第一期庚子赔款留美生,并于1904年远涉重洋,进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采矿。留美期间,他不仅在适应能力上有超强表现,学习上更是加倍努力。他广泛关注世界探矿、冶矿技术的新进展新成果,积极参加相关学术活动。四年学习期满,以优异成绩发表了博士学术论文《关于磁性探矿公式的推演》,得到美国学界的赞赏,不但获得了博士学位,并留用在美国地质研究部门工作。在此,因谌湛溪的学术论文在美报上发表,英国皇家学院遂以其著作对世界探矿技术的改进、发展有一定贡献,首评谌湛溪为世界探矿专家之一,位居第十四名。

  (三)

  谌湛溪在美国期间,生活、工作、待遇都很好,但报国、思乡的赤子之情却难以按捺,他常与在美国的华人优秀分子聚会,谈论报效祖国、振兴中华的话题。1909年,谌湛溪毅然放弃美国的优厚待遇回到祖国。回国后,谌湛溪受到国内各界上层人士的普遍欢迎。大清朝对谌湛溪的才能给予认可,量才任用。命他到各省视察矿源,时有“矿务大臣”之称(非主管地质工作的高级官员,六部大臣)。民国建立后,从1912年起,谌湛溪先后任湖南益阳板溪锑矿总工程师、河北唐山煤矿局局长、井陉煤矿局局长及在东南大学、北洋大学、厦门大学任教授等职。1926年,广州革命政府迁到武汉,谌湛溪又相继任江西萍乡矿务局局长,整理汉、冶、萍公司委员会委员,继而任焦作煤矿总工程师,烟筒山铁矿、石景山矿总工程师等职,直到1935年回贵州。时国民党政府派吴忠信任贵州省省长,李仲公任省民政厅厅长,因李与谌湛溪系早年京师大学同学,情谊深厚,加之谌湛溪有实际才能,故即举荐谌湛溪任贵州建设厅厅长,并电请南京国民党政府下委任通知,谌随即就任。谌湛溪任建设厅厅长,任人唯才,不徇私情,对故乡族属、戚友等除有真才实学和实际工作能力者外,皆拒绝请求,不随便照顾和安排任用。

  谌湛溪生活十分简朴,一双皮革、一件长衫或加克,穿了又穿,补丁无数也不更换。当时贵州修建黔北公路,谌湛溪亲临视察指导,与筑路民工生活在一起,同甘共苦,所乘汽车泥浆溅顶也不洗整,故驶入贵阳市时,市民皆知是谌老厅长回来了。1938年秋,谌湛溪又应云南个旧锡矿之聘,任该矿勘探队总工程师。尔后,又任唐山工学院、贵州大学工学院等校教授。谌湛溪的一生,对国家的地勘、探矿、开矿、冶矿都有显著贡献:一是对我们国家矿产资源作了广泛调查,提出了宝贵的意见和建议;二是在各地任职时,把国外所学知识运用到实际工作中,为国内早期相关技术的发展做了有益的探索,使国内矿产开采在质量和数量上都有很大提高;三是培养了大批人才,毫无保留地把地勘、探矿、开矿、冶矿等工程技术传授给了学生和从业者。

  (四)

  谌湛溪生性耿直,不卑躬屈膝,不阿谀奉承,同时又受中国共产党进步人士以及时局的影响,所以对蒋介石一直没有好感,在与朋友和僚属私下谈话时,总称蒋为“蒋皇帝”。1935年,蒋介石第一次到贵州视察时,贵州的军政大员均到清镇飞机场恭送,谌湛溪却不愿侍候。当时机场设备简陋,候机室仅有几把椅子,只有蒋介石和几个文官被安排座位,军官都侍位于蒋的左右。蒋介石挺胸张臂,昂首正视,指名传见贵州一些军政要员,谌湛溪也在其中。谌湛溪当时正坐在蒋的对面,口含烟斗,翘起二郎腿,显出目中无人的神态。蒋介石感到不顺眼,问谌:“这条路修得太差,你坐车总有感觉吧!”谌湛溪抖抖腿杆,很轻松地回答说:“这条路是我亲自督修的,新路基就是这样。欧美的乡村公路也是如此。”蒋对他的答复感到不快,带着批评的语气说:“贵阳的道路不行嘛!”谌马上进行反驳:“贵阳不是上海,更不是伦敦、巴黎!”这一下子更触怒了蒋介石,大声斥责说:“你不懂!”谌不甘屈服:“我不懂!我搞了二十多年,我不懂?!”这时冲突已经发展到顶峰,在旁的文武官员,顿时紧张起来,以为马上会出现蒋介石平时对身边武官拳打脚踢的局面。蒋介石脸红一阵白一阵,总算压住了火气,没有进一步反应,候机室呈现了短时的沉默。接着一位武官来报告飞机已经检查完毕,蒋气冲冲地走出候机室前往登机。在场的军政要员纷纷起身欢送,只有湛溪装作不知。事后两天,谌湛溪被免去建设厅厅长职务。免职消息登报后,人们得知是因为顶撞老蒋的结果,称赞谌湛溪敢于面犯“龙颜”,是敢捋“虎须”的勇士,一时传为美谈。

  从解放后的1950年起,谌湛溪复任贵大工学院与昆明工学院等校教授,直到1956年秋,方退休离校,返回贵州,定居贵阳。退休后,他经常对亲友谈及他原存放在北京的所有书籍,经、史、子、集等近万册,早年很想运回故乡,使后学之人得以学习参考,不幸抗战时被日寇所毁,此愿未遂,乃一大憾事。

  谌湛溪先生不但地质矿冶领域贡献突出,还研究“朱程理学”,擅长诗歌,曾著有《柏余集》和《大学补缺》等诗集,也是一位在哲学、文学领域都有一定造诣的学者。至今在全国学术界和家乡仍有人津津乐道于他亲捋“虎须”的故事。

  编辑: 张明       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