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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守住自己的“6 号哨位”//何鸿

2019-09-03 15:53:00      作者:

                                         

                                       韦昌进荣立一等功后,在事迹报告会期间 


    到任枣庄军分区政委的第一个清明节,韦昌进给战友李书水打了一个电话:“走,明天我们去一下滕州?”李书水从话筒声音里一下子就明白韦昌进是想去滕州烈士陵园,那里安葬着20多位当年和他们同一 个团服役、壮烈牺牲的战友。

   下着细雨的清晨,曾经同在6号哨位炮火硝烟中 坚守阵地的两个老兵韦昌进和李书水,拎着一些烟酒拾阶而上,轻轻走向“张延景”,静静陪陪“张泽群”……相对无言,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韦昌进躬身拂去碑上的一片落叶,说:“老哥哥们,韦昌进过来看你们了……”在这些老战友面前,韦昌进始终觉得自己还是普通一兵。身边的老班长李书水,当年曾带队把韦昌进救出来。李书水立过一等功,但因伤残一直在老家务农。

  望着光洁而整齐的大理石墓碑,两位鬓发斑白的老兵内心难以平静,拨开岁月的尘埃,仿佛又回到了枪林弹雨、生死与共的阵地战场上——战斗打响的前夜,韦昌进一直警醒地趴伏在闷热潮湿的6号哨位上。到黎明时分,他换哨走回居住所溶洞,刚把手里的冲锋枪倚靠墙上,报话机就传来一阵爆响。排长从指挥所急切地传来通报:敌人将于拂晓发动进攻,重点方向为6号哨位,在增援到达之前,你们务必要守住,绝不能丢了阵地!

   韦昌进赶紧摇醒战友张泽群和吴冬梅:穿衣服, 准备战斗!又通知在外面趴伏执勤的程玉山和苗廷荣注意放哨,可能敌人要进攻。就在这时,程玉山在外面大喊:不好了,鬼子上来了!韦昌进还没有来得及转身站稳呢,炮弹就飞过来了。炮弹不是一发,而是炮林弹雨密集的覆压。韦昌进感觉这个山头都要被炸飞掉,向战友高喊:赶紧出去,不能死在洞里。

 

 

                                                   战斗英雄韦昌进 


   震天的炮火里,韦昌进觉得头皮都要被震裂开似的。但战斗就在眼前,根本无暇以顾,韦昌进和张泽群提着冲锋枪奔出溶洞投入战斗,负责报话机的吴冬梅守在洞里呼唤炮火。

    韦昌进和战友驻守的哨位据点是一个天然溶洞。最近的位置距离敌人只有8米远。平时在哨位里交流全靠耳语,不敢大声说话。晚上执勤还好些,如果是白天的岗哨,就只能趴伏,连躬身弯一下腰也很危险,对面的敌人随时在伺机射击。有一次趁着山林里雾气较大,一直守土趴伏的韦昌进分析这时候敌人应该不会发现,就站起来直了直腰想活动一下肢体。一分钟不到,对面阵地连续三发60炮弹直接飞了过来。好在瘦弱的韦昌进比较灵敏,瞬间钻进旁边一个石洞里。还未喘口气,当、当、当,炮弹全部落在刚才他站的位置上。韦昌进冷静了好一会才敢跑回溶洞哨位,惊魂未定地提醒战友:我差点就死了。

   而眼下韦昌进遇到的情形,比那次“差点”就更近了死神一步。在炮声中浸泡了几十个日夜的韦昌进,迅速学会了判断炮点方向。他趁着第二发炮弹的火光,一头冲进第一发炮弹的落点位置。借助一块石头作掩体,韦昌进奋力向冲上来的敌人扔去几颗手榴弹;硝烟稍淡,又一拨敌人涌来,韦昌进抓起冲锋枪一阵猛烈扫射后,定睛观察了下周围,没有退路,这个位置必须死守;他看了看身边,还有两具爆破筒,他迅速抡起,再次猛力扔向敌人……

   第一轮攻防暂时结束,炮火稀落下来,双方士兵也暂时退却。趁着难得的炮火间歇,韦昌进赶紧压着嗓子呼唤战友,然而呛鼻的硝烟中只剩苗廷荣还有回应。他正躲在另外一块大石头后面,枪筒子里还冒着青烟。韦昌进说:情况不妙,赶紧进洞,休息会儿再打,马上又一轮炮击就会开始。两人刚回哨位,一个气浪直接把他们冲到最里面,洞口哗啦塌落下来。

   在战斗进行的同时,排指挥部反复不停地呼叫6 号哨位,但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排长王国安沉重地向上级报告:初步判断6号哨位已经失守,人员可能全部牺牲。战情被逐级上报到军级前敌指挥所,富有经验的参谋人员却分析可能存在幸免人员,他们指令韦昌进所属的战地步兵6连务必派人侦查清楚。

   军级指挥所对6号哨位的重视,让6连压力巨大。韦昌进所在的某部6连,是抗战结束以后成立的,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中都没有产生立功记录,这让6连在摆资格方面明显逊色,平日里竟然被兄弟连队的一些战士调侃为“狗熊6连”。韦昌进当新兵时,曾因此和荣誉连队的老乡争吵过几次。

   出发前,6连指导员发出动员令:“平时英雄连队骂你不行,你不服,不服不靠嘴,得打给人家看!当以后新的连队成员来到时,能不能自豪地拿我们做例子,说我们是八十年代老一辈?!”战斗打响前,官兵中间弥漫着一种去掉“狗熊连”耻辱印记的强烈立功情绪。

  侦察6号阵地的任务,落在了曾在6号哨位坚守了2个月的战地老兵李书水身上。由于白天炮火太过密集,同时不明阵地上敌人布攻情况,莽撞行动必死无疑,且毫无意义。于是指挥部对6号哨位侦查时间定在了天黑时分。

   哨位上,被炮弹气浪冲进洞里的韦昌进被摔昏在 地。醒来后,他摸索了一会儿,右手找到了枪,支撑着勉强爬起来。刚一站稳,一个黑影向面部飞来,韦昌进本能地抬手一挡,右手捂住了糊在脸中间的一个肉球似的东西,上面满是沙土。韦昌进以为是脸上的肉被弹片削掉了。就顺手往下一拽,想把它扯掉,却发现肉球连着筋,再一摸眼窝空荡荡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要扯掉是自己的眼珠子。韦昌进迟疑一下,迅速把那团泥沙混杂、黏糊糊的肉珠子塞进眼窝。

   战友吴冬梅撤回时,把倒在洞口的苗廷荣拖了进去。见苗廷荣和韦昌进都伤得厉害,吴冬梅赶紧取出急救包为他们包扎。这个时候,又一发炮弹炸雷般飞来。韦昌进觉得右胸一疼,弹片穿透了他的右胸,韦昌进再次被炸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韦昌进发现眼前一片漆黑,炮弹已 经炸塌了溶洞上方前伸的巨石,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韦昌进马上想到吴冬梅,他对着洞口焦急地呼喊着战友的名字,但再也没有了回音。奄奄一息的韦昌进,此时听到外面传来哇啦哇啦的叫声,他明白这是敌人又冲着6号阵地扑了上来。韦昌进屏住呼吸,听动静敌人并不是要继续进攻,而是打算搜寻刚才发出声音的我方哨位存在位置。

   面对步步逼近的敌人,伤势严重的韦昌进冷静下来,他顺着洞口两侧悄悄扒出一个小孔,看到了七八个走来走去的黑影。在身边摸索了好一会儿,韦昌进终于找到一只弹药箱,他摸黑把弹药箱里的十几颗地雷保险轻轻拔掉,然后呈扇面地将地雷顺着洞口小孔一个个铺滚了出去。这是韦昌进在6号哨位的第一道防线;如果这道防线失效,他做好了在第二道防线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韦昌进将仅有几枚手榴弹用电话线绑一起,平静地等着敌人进攻上来、扒开洞口的那一刻……

   空气凝滞,洞里似乎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韦昌进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几处伤口一直在渗血,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在消失。洞内硝烟呛入心肺,氧气渐渐耗尽,韦昌进觉得这样坚持不了很久,便慢慢挪到洞口,用仅有的一点力气将一侧小孔扒开一个小小的缺口向外看去。外面炮火渐息,在地表温度将近五十度的战场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气息。由于持久的战斗,有的尸体来不及撤离或掩埋,甚至发酵涨破,化成了一摊脓水。

   找不到目标,敌人开始胡乱地开枪扫射,子弹在洞口的石碓上蹦跳着嘶响。一发四零火打来,但打偏了,弹片向着外围飞溅。韦昌进冷静判断了处境,他知道这样越来越危险了。而一旦哨位失守,6连守卫的高地就危险了。

   看着弹药箱旁边的报话机,韦昌进一阵热血上涌,他迅速调整频道,向排长王国安申请:“敌人上来了,为了阵地,向我开炮!立即开炮!”王国安一听就急了:“韦昌进,这样就把你炸死了呀!”排长的犹豫让韦昌进百感交集,但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韦昌进大声高喊:“是我的命重要,还是阵地重要?我已经不行了,敌人攻上来了!快打啊!快向我的位置开炮!”

   匆匆来到6连前沿督战的团政治处主任一把抢过 王国安手里的报话机:韦昌进,根据你的表现,我立即向师党委给你报请一等功!

   后方的野战炮火呼啸赶来,覆盖了整个阵地,炮 声的巨大震荡让溶洞摇摇欲坠。一丝亮光从石头缝隙里艰难地照了进来,弹药箱的一旁,苗廷荣躺在一旁昏迷不醒。韦昌进凭直觉苗廷荣应该还活着,他慢慢爬到跟前,使劲摇了摇苗廷荣,但没有动静。看了看苗廷荣干裂的嘴唇,韦昌进摸出一盒肉罐头,借助微弱的力气,用枪刺把罐头盒扎了两个小孔,然后一滴滴把肉汁滴下去。

 

 

                                                   韦昌进接受本文作者何鸿采访


   喉咙轻轻动了一下,血肉模糊的苗廷荣终于有了意识,好久说了句:哈呀!听到是韦昌进的声音,苗廷荣问到:我们在哪?韦昌进说我们在云南打仗呢。苗廷荣说我怎么看不见呀,韦昌进知道苗廷荣双目失明了。韦昌进说,阵地上就我们两个了,必须坚守到底。苗廷荣说我看不见怎么办?韦昌进大声说,看不见你可以听,听到有敌人上来,你就用步话机喊向你开炮,敌人一个也活不了。

   韦昌进把报话机放在苗廷荣耳朵上,自己重新爬回洞口守着。趴在那里,韦昌进觉得自己一切都完成了,在寸土必争的军人荣誉面前,在祖国面前,他年轻的生命因为这场战斗有了新的价值和意义。

   后方的野战炮火呼啸赶来,覆盖了整个阵地,炮 声的巨大震荡让溶洞摇摇欲坠。一丝亮光从石头缝隙里艰难地照了进来,精疲力尽的韦昌进这一刻内心无比宁静。外面零零落落的炮声,对他来说,仿佛少年时代家乡的一场秋雨。

   1965年出生时,韦昌进的老家江苏溧水生活条件相对比较落后。由于父亲得了甲肝疾病不能劳动,8岁 时韦昌进就开始给村里放牛挣工分。韦昌进喜欢看书,从牛背上一路读到了白马镇中学高中毕业。

   毕业后的韦昌进态度坚决地要去当兵。为了阻止自己唯一的儿子去部队,父亲取出全部积蓄,为韦昌进买了他一直想要的钟山牌手表和长城牌自行车。“物质挽留”没能奏效,韦昌进手表不戴、自行车也一次没动。

   定兵那天,父亲通过家族长辈试图再次劝阻:“南方正在打仗,今年的兵弄不好要去战场,你这娃仔就不怕?”韦昌进低着头执着地回答:“打仗,我更要去。”

   1983年的冬天,成为解放军鲁中某部6连新兵韦 昌进的一场特殊记忆,那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当时,连队驻地青州的雪下得有几尺厚,营房屋檐的冰凌有一米多长。从小在南方长大的韦昌进必须一动不动地趴在雪地里两三个小时,两手冻得像发泡的馒头,连军用手套也戴不进去。看到其他战士两手好好的,韦昌进还自责自己怎么还是像在家务农打猪草时那么笨,为什么只有自己的手冻成这样。

   “当兵就要打仗”的少年壮志,在韦昌进入伍一年后实现了。开赴前线的命令下来后,韦昌进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一颗子弹从暗处射来,正中自己颈动脉。于是他辗转难眠,索性起来给正读高中的妹妹韦海燕写信:“这次战场我必须得去……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就照顾好二老,嫁到哪儿带到哪儿,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替我把家顶起来。海燕你如果能答应做好,我就可以一切放心地扛枪走上战场了。”

   信发出去,韦昌进还一直担心妹妹在家里会伤心哭得不知所措,但谁知妹妹很快就回了信。打开信就是一顿骂:“混蛋!哥哥你真是混蛋!还没上到战场就死啊活的,你还是个男人吗?还是个当兵的吗?当兵会死人,就一定是你吗?就是你又怎么样?你一个当兵的,为了国家而死,不应该吗?!”

   韦昌进没想到还在读书的海燕会回给自己这样一 封信,本是有些惆怅的他完全呆住了。妹妹的一席话,把他骂到了另一种思维模式上去了。从那之后,韦昌进再也不恐怖战场,他觉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了。

   接下来的临战训练,每天都要拉练一二百公里。拉练异常艰苦,几十斤物资的负重行军,让身材瘦弱的韦昌进时刻都要竭尽所能。韦昌进的脚几乎一直是肿的,有时候满脚掌会有十几个水泡。碰到雨天,两脚泡刺破了,皮都烂得不行,但是韦昌进从不掉队叫苦。那时候,对于前方怎么打仗,韦昌进和战友们并不知道,只知道战场在云南边境。至于怎么适应战场、怎么战斗、怎么保护自己更是遥远,但对于韦昌进来说,一切都要撇开不管,跑得快、能行军才是眼下最要做好的事情。

   六周后,韦昌进和几百名战友一起登上军用运输机,直奔云南平阳。在轰鸣的机舱里,韦昌进不再想着牺牲,而是暗暗盘算一定要战胜困难活着回来,如果有可能,还要带着荣誉带着军功章回来。当然,这不仅是韦昌进个人的想法,也是连队指导员在出发前动员时的要求与期望。

   短暂的休整之后,按照战地划分,6连抵达阵地前沿一个拳头状的突出口岸,负责坚守一处高地。在口岸边上,6连就此散开,韦昌进和另外4名战友被分 到了高地左边的6号哨位。

    炮火断断续续,一直打到晚上6点。借着夜色,李书水和张远祥按照指令前往6号哨位搜索韦昌进。

   整个6号哨位的山头都炸平了,曾经在这里待过两个月的李书水,感觉像换了个地方,啥感觉也找不到了。李书水不停呼叫,终于搜索到韦昌进的微弱回应。知道战友来救他了,韦昌进反复提醒:洞口两侧都有地雷,一定要从中间进来。按照韦昌进给出的位置,李书水和张远祥迅速扒开石堆。看到是熟悉的老兵李书水和张远祥,韦昌进禁不住激动:“你们两个来了,我就放心了。”李书水和张远祥赶紧去抬韦昌进撤离,韦昌进却用力推开,指着弹药箱那里躺着的苗廷荣说:不用管我,他伤的重,你们先救他!

   张远祥背着苗廷荣先行后撤,李书水和韦昌进继 续开始做战斗准备。李书水的增援给了韦昌进突然迸发的力量,两个人互相协调,他们就像后方炮群的一双“眼睛”,遥控着6号哨位阵地上的态势。不久, 敌人又一次摸了上来,一直手抓报话机的韦昌进再次喊开炮,牢牢控制着哨位不落入敌手。大约晚上10点,张远祥带着5名战友再次赶来。在热跑与冷枪之间, 张远祥一边爬行,一边拖拽着韦昌进,一二百米的距离,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排指。这个时候,距离苗廷荣下去4个小时了。

   终于被战友背下阵地的韦昌进,很快被前线救护队转送进战地医院进行数月精心救治。1985年9月,伤势初愈的他,被选进全军英模报告团,并受邀参加了当年的国庆招待会。在蜂拥而至的鲜花和掌声面前,戴上“当代王成”英雄桂冠的韦昌进没有让自己飘起来,他选择继续沉淀于军营基层。

   1986年,韦昌进重返南疆战场获得提干。再之后,从连队排长到军校教员,一直干到军分区政委,韦昌进始终保持着一位老兵的风采,埋头实干、积极进取。30多年来,尽管韦昌进工作地点和岗位常有变换,但从未忘记6号哨位上一个个战友的生死托付,他义不容辞地履行着战火硝烟里的生死承诺。他的初心仍如当年。

   与韦昌进一起入伍的枣庄籍新兵有很多。就任枣庄军分区政委之后,韦昌进让人做了详细调查统计,枣庄军分区政委韦昌进组织国防教育工作骨干集训一起参战的还有12户父母健在。韦昌进特地抽出时间,一一登门拜访。而当年生死与共的战友们,无论活着的还是牺牲的,一旦是他或他们的家人开口说需要帮助的时候,韦昌进总是满怀热忱,能帮钱就帮钱,能出力就出力。韦昌进说,这在外人看来可能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对于曾经炮火中并肩作战的战友来说, 无论活着的,还是牺牲的,都是一份他人无法体会的特殊牵挂。

   两年前的一天傍晚,正在办公室阅读文件的韦昌 进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主动添加他微信的是一位陌生女士,添加信息里写着一行字:韦大哥,我是王赛琴。韦昌进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迅速通过添加, 激动得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王赛琴是韦昌进生死战友王和平的妹妹。韦昌进在连队当新兵时参加过“军地两用人才培训”,王和平是韦昌进在学习烤面包时的师傅。和爱好唱歌的韦昌进一样,两人都是高中生,同属连队的文艺骨干,关系特别密切。在前沿阵地上,王和平被分到了相邻韦昌进不远的地方。就在王和平 牺牲的前夜,韦昌进还曾冒着危险去找王和平,两人彻夜长谈,并相互托付了生死后事。

   1986年春天,王赛琴到部队处理哥哥的遗物时, 韦昌进见到过她。后来各种阴差阳错,韦昌进和王和平的家人彻底失去了联系。

   简单几句问候之后,王赛琴发来一段语音,说家里有事,需要借5万块钱。这个情况有点出乎韦昌进的意料,他一边答应着,一边赶紧回家去和妻子王萍商量这个事。

   听说又是战友家属借钱,而且还不能确定对方身 份是否真实就答应了,王萍心里对韦昌进多少有点不满,毕竟买的经济适用房还有几十万贷款呢。妻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冷静下来韦昌进说:这样吧,咱可以先确认下这个王赛琴是真是假,如果真是个骗子,咱也不用总挂心上了,女人心细,这个事你来。

   韦昌进经常念叨王和平,王和平当年家里的那些事王萍早已烂熟。一番询聊试探后,王萍确认了微信对方的确就是王和平的妹妹王赛琴。韦昌进一看王萍脸上神情,知道借钱的事王萍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他懂得心地善良的妻子也不是心疼钱,而是纠结这“借”可能就是“给”。5万元对于双方父母家庭都在农村的他们来说,也不是小数字,一下子拿出去帮助别人, 值不值得?确实,社会变得这么快,很多人一夜之间就面目全非了,韦昌进只是在1986年远远见过一面的 王赛琴,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了呢?

   为了彻底打消王萍的顾虑,韦昌进安慰她说,是这个人就行了,她变不变咱们不用管,咱们不变就行了,我们当初在阵地上都发过誓,要照顾彼此的家人…… 你想想,假如是她哥哥和平还活着会不会帮助她?我们就当做是和平还活着帮助妹妹吧……王萍两眼一红,抚了一把韦昌进的后背说:不用再说了,我现在就去银行转账给她。

   值得欣慰的是,现在的王赛琴还是当年的王赛琴,仅仅几个月后,她就还了钱。事后了解,在家做小买卖的王赛琴,那一年确实遇到了不小的困难,想到韦昌进是哥哥生死与共的战友,没有多想就开了口。

   韦昌进觉得他能走到今天,最应该是要回报祖国和人民。除了接济众多战友,他还一直暗地里帮助那些自己了解到的困难家庭和几个希望工程里的残疾孩子。前段时间,韦昌进专门跑到济南章丘山区,看望了一位他们帮扶多年的残疾儿童。临走时,孩子爸妈端出了一盆粥。孩子的父亲对韦昌进说:家里没什么带的,昨晚上用家里种的小麦黄豆,放在一起专门熬制了这盆粥,不要嫌弃……


 

   韦昌进把自己的钱大部分花在了那些非常需要救 济的人身上,父母在农村的房子也一直没有翻修过,女儿小学快毕业了韦昌进还没有自己的房子。2004年 终于决定在济南买一套经济适用房,首付款还是找家里兄弟姐妹六七家凑齐的。

   对此,妻子王萍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所幸两 人都安于过普通的老百姓生活。平时下班或者周末的时候,韦昌进习惯于顺路到菜市场买菜。他总是选那些年纪偏大、看上去朴素一些的摊贩上买东西,他爱和那些农民聊天,问他们家里房子盖楼没有,生活来源怎样,日子有没有什么变化,最担心什么。一阵唠嗑下来,韦昌进有时会问妻子:“我怎么这么喜欢跟农民聊天呢?我怎么一见到他们就觉得亲近呢?”妻子笑了笑说到:“这说明了我们在本质上还是一个农民啊!”是啊,无论世界怎么变化,我们来自哪里、去向哪里的本质和信念还是不能忘记。这一点,无论作为普通一兵的当年,还是作为英雄的今天,韦昌进都做到了。

   2017年7月28日,韦昌进作为十大英模代表之一,受到习近平主席亲自接见,并被授予了“八一”勋章。当习主席走到韦昌进跟前,悉心为他整理绶带那一刻,韦昌进心潮澎湃,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无限爱惜,不仅仅只属于韦昌进,也不仅仅只属于那场战争的老兵。那爱惜,更是对曾经为这个民族做出过重大牺牲贡献的几代军人的无限敬仰与爱护。

   他有些熟悉的人们劝韦昌进说,都是信息化时代了,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妥协一些、轻松一些?韦昌进感叹说:“是啊,我也想学会妥协,可是我总要对得起当年阵地上倒下的战友啊,如果自己做不到,怎么去要求现在的年轻人?有一些东西必须守住,我永远是普通一兵,永远不能丢掉自己的6号哨位。”

 

 

 

作者简介:

 

 

何鸿,笔名江鸟,中国冶金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9届高研班学员。先后有《再燃一只烟》、《小天使》、《高原之源》、《拓荒者》、《炉火涛声》等上百篇诗歌散文及报告文学作品,在《重庆晚报》、《华西都市报》、《红岩》、《星星诗刊》、《文艺报》、《中国冶金报》、《青海湖.视野》、《中国报告文学》等报刊上发表,曾获首届林非散文奖、第二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最佳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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