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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5毫米的厚重与坚实

2025-05-15 15:47:00

  在庞大的轧机下,0.015毫米是几乎无法感知的一个存在……
——《人民日报》描述手撕钢研发。
  水滴钢穿
  水能穿过钢吗?
  记者手里有张用手撕钢做成的“柔性显示器用掩模版”,是做半导体、平板显示、电路板、触控屏必须的部件。
  手机大小的一片,非常非常薄,在它面前,1毫米厚的钢带都像是“宽厚板”,要分成66等分,才能跟它一个厚度。
  轻轻抖动,它会哗啦哗啦地、脆脆地响。用肉眼完全看不到,它上面密布着足足200多万个穿孔。当它覆盖在柔性平板上时,你食指施加的力道,哪怕再轻微,也可以轻松透过它,划动屏幕上的视频和图文。而它却是用钢做成的!
  记者试着把一点矿泉水滴到它身上,水迟疑了一下,还没明白这是片什么东西,就惊异地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扯成千丝万条,柔顺地穿过它,又汇聚起来,大滴大滴地落向地面。
  人们把鲜花、掌声、荣誉送给创造出手撕钢的团队,习近平总书记曾亲切地称赞他们“百炼钢做成了绕指柔”。
  但他们,却觉得有些小小的不安。
  一张白纸,好做文章
  太原市区南部,十几年前,靠近汾河堤坝的长治路中心北街,在还没有被水泥森林包裹起来的时候,一块普通的空地上,一家小小的隶属于太钢集团的精密带钢轧制工厂成立了,一波儿天南地北的小青年为它而来。差不多都是大学刚毕业,20郎当岁,被称为“太钢最年轻团队”。
  招聘时,好多人跟张国星一样,身为太原人,觉得太钢是太原的好单位,而且精带厂子就在市区,离家近。后来才知道,其实离家近也不太容易能按时回去。
  肖飞家在陕西,觉得距离不算远。后来才知道,老家要好几年才能回一次。
  廖席来自四川,他先在外企工作了几年,来时是看中了精带这个平台,装备体系比较完善,“有搞头”。后来才知道,他要好几年才能适应北方吹得头疼的寒风。
  胡尚举的到来,一方面是平台好;另外,太钢给研究生的过渡房政策也吸引了他。
  不过,有好多青年报到那天有些失望,他们以为能叫“精密”的怎么也该是家高科技企业啊,就是那种穿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容光焕发的样子,操作着亮闪闪的设备。来了一看,有些傻眼,那会儿车间钢结构刚搭上,地面还是红色的裸土。工作服发下来了,蓝色的面料蓝色的领,一点儿也不高冷啊。
  跟大伙一样,套上工作服时段浩杰也懵了,大学熬了几年,原来咱是个蓝领啊!更让人着急的,是他对精带这行,啥也不懂,又不能在领导面前失了大学生的锐气。他冒冒失失地问,领导,咱厂子里啥岗位最重要啊?
  领导说,轧机。
  段浩杰想也不想,说好!那我就干轧机!
  作为新员工,段浩杰和伙伴们穿上工装,每天扛着撬杠跟着师傅拆大木箱子,拿着英文册子去核对设备仪表,然后跟着老外专家去安装调式设备。“零距离学习,听得懂听不懂的,先装一脑袋再说。”
  很多年后,他们才知道这机会好极了。“一上手就能跟老外专家,刚毕业就能调最先进设备。”
  那会儿精带初创,能省则省,支撑辊买国产的,连磨床都没有,但是轧机作业区每个人都可以从轧机操作开始,轧钢、装辊、支撑辊装配,一个人从头干到尾,不像现在,工作划分太精确了。直到今天,段浩杰他们都能清晰记住“那一海水”的设备参数。
  那时候精带刚刚创业,肖飞说,一年之内,各个项目全面开花,他“头发浓密,眼里有光,像海绵一样吸着水。”大家学东西都很有劲,不懂了问外方专家,或者邮件问南方的同学,或者自己找资料。
  很忙,但是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公司动员说,要轧0.02的极薄料了(当时还没有“手撕钢”这个名字)!
  段浩杰回忆当初的动员,“其实公司说得特别简单”,上午与用户开了专题对接会,下午就开了启动会,没有想象中的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当时的轧制能力并不理想——刚刚能轧0.05毫米厚的不锈带钢,也只是能干出厚度,表面质量“一塌糊涂”“肋条纹”“橘子皮”到处都是,成材率大约17%,就是一吨钢带穿进去,拉出来合格的只有一百多公斤!
  但是青年们兴致勃勃地应下来了。
  李学斌接任务时“很兴奋、很期待。”为啥?“领导认可咱呗!把这么大个任务交给我们几个。”——他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完全没想到后头这两年会那么痛苦。
  光亮主管梁新亮比他们大几岁,多少知道点儿这里面的利害。
  干轧钢的都知道“破3”是道坎儿——当热轧厚度到3毫米以下、冷轧到厚度0.3毫米以下、冷轧精带厚度到0.03毫米以下时,都将面临巨大难度。如果你只是想把精带从0.05探到0.03,还有些办法,但是要从0.03到0.025,那就是极难跨越的鸿沟。后来他才明白,简直就是“东非大裂谷”!
  段浩杰知道,精带引进的设备是有这个功能的,但是,当初外国专家调试时说得很清楚,太钢精带的原料是1.2米宽冷轧不锈钢带,原料无论如何会有“同板差”,就是厚薄不均匀,而精带轧机只有0.6米宽,原料需要从中一剖为二,那就肯定出现“楔形板”问题,就是板子一头厚一头薄。“这是你们自己原料的问题,不关我设备的事哈,不好意思”。稍后,德国人为谨慎起见,又说0.02“仅存在理论可能”,拜拜。
  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0.02极薄料”是啥样子,青年们有些不服,轧钢不就是擀面杖擀面吗?使劲轧使劲轧,无限地轧,我就不信薄不下去!那会儿大家真是小看了钢带在反复轧薄时,内部分子结构发生的剧烈改变。应力增加,任何丁点的张力、温度、湿度变化,都会衍生出难以预见的影响。
  虽说精带也是冷轧,其实跟普通冷轧相差很多。国内国外各家精带企业,虽是同行同业,却壁垒森严,各家只知道自家的事,信息互相封锁,不可能打听到别家的秘方。
  轧极薄料到底有多难?
  刘晓东在农村的家人爱吃龙须面,他就用龙须面来形容:擀面容易,但是擀龙须面就不太容易了吧,轧极薄料就像在气球上切龙须面,你说难不难?
  肖飞管设备,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好用牙医手术的精度来形容,“根管手术,刀尖误差控制在毫米级”。想想他又说,就这都还不够。
  梁新亮在退火作业区,说轧极薄料就是“大炮打蚊子,要非常精准,必须打到那个点去。”机组张力调整时,一般材料按吨计算,过极薄料就只能到公斤,甚至零点几公斤。
  廖席说,轧机工作时,就像在山路上开设计时速200公里的汽车,开动起来只能一直把油门踩到底,直到一次轧完,那是什么感觉?浑身紧绷,大汗淋漓。
  但是当初,这些体会他们都无从知晓。
  他们偶尔听客户说,有来自日本、美国的少量极薄不锈钢流入中国市场,客户们抢疯了,价格夸张到以“克”计算。
  大家不免心驰神往,懵懵撞撞地就要往那高山去,完全不知道那山不是太原边上的太岳山,而几乎是——珠穆朗玛。
  今天回想起来,极薄料作为轧钢工艺的高峰,太钢早已拿定主意,必须去努力、必须去拼搏。
  今天回想起来,太钢之所以敢委这群青年以重任,也许正是看中他们无拘无束,没有经验却有闯劲。
  一张白纸,好做文章。
  漫长的挫折
  为拍摄纪录片,记者在确保安全情况下,设法将小巧的摄影机伸入精带轧机内部——不看不知道,外表高大光洁、温和敦厚的轧机,里面危峰兀立、层峦叠嶂,数不清的机轴包裹着工作辊,只轻轻启动,它就像暴龙在咀嚼,咽喉里发出嘶吼。
  精带轧制生产线很长,光是轧机反反复复就要5个轧程,100多人,50个班次、15天的时间。轧机工作辊有20根,每轧薄一次,轧辊就要重新配比一次,这其中的排列组合有上万种。
  2016年团队启步,没有开工大吉。挫折第一时间就来了。
  一开始,轧机过0.05的料板都费劲。料太薄了,还没等开轧呢,穿带时它就断了,你往辊上一放,手还没缩回来呢,它就断了。
  如今大家都知道,在做了某项改进后,薄料穿带可以很顺利,当初却只好凭“感觉”“传说”或“老天眷顾”。
  “那几年,听够了断带的声音,‘嘭、嘭嘭嘭’”。
  在轧机前采访主操吴琼,让他讲讲“攻关那两年的故事”,胖乎乎的吴琼痛心地说,“天天断带,不要说轧薄料了,有时候轧厚料也断……”
  断带——你以为就是轧机把钢带扯破了呗。不是,不锈钢精带的断带,其实几乎是一次“爆炸”——“嘭”一声,像手榴弹,退伍军人出身的吴琼很熟悉这声音,破片像弹片溅开,很多破片非常细小,飞得轧机腔体里,到处都是。
  这时候,只能叹口气,关机,深呼吸,活动活动身体,扣紧衣服,打开轧机机腔——钻进去,清理轧机。至今还没有供应商想起来为清理轧机碎片发明特种工具,那时候蜷缩在机腔里的吴琼只好自己开发。“厨房用的刷子、小孩玩沙子的勺子、夹邮票的镊子”,还有就是手指头了——最讨厌的是落在辊缝里的渣渣,可不敢划伤了辊面,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黏出来。
  轧机里到处是轧制油,钻出来时吴琼浑身油乎乎的。回到家,他自我解嘲地跟媳妇说,厂子里安排了个“有油水的活儿”。
  好容易过了轧机,带钢到了在光亮退火去应力环节,这时候它已经比纸巾还薄,比纸巾还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即便这样仍然“太厚”。
  今天关于手撕钢团队的报道,几乎都提到那个著名的数字——711。说团队失败了711次,其实711次只是轧机作业区的失利,光亮区的“败绩”还没有算在里面。
  大家知道,虽然带钢离目标厚度还差挺多,但它已经相当薄了,已经是很好的材料了,如果投放市场,其实是很值钱的。“一次试轧要好几百米的料,一次失败,代价不菲,想想都让人心疼。”
  “抽带,简直是抽血哦。”
  没办法,轧机那边只有20个工作辊,光亮这边是几十上百个轧辊,力学情况复杂得多。那时候胡尚举的“多点转矩平衡补偿提高手撕钢控制稳定性”专利还没开发出来,也没有大数据分析。有段时间,光亮断带也是天天有,处理起来麻烦得多。
  梁新亮说,那时候只好停机、降温,把机组清空,把所有钢带取出来重新穿,这个工作量非常大,一次就要24小时……等重新穿好,按新方案调整参数,继续下一次。你眼睁睁看它进了退火炉,想象着柔弱无骨的它,要在高温里颤颤巍巍经过260米长的带钢通道,不知道它这次能不能挺过冲撞上来的压力、张力、扯力——你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那时候大家都不做声,口中默念“平常心、平常心……”但是突然——“嘭”——大家猛地浑身一颤,然后叹口气,不说话,喝口水。不用说,你知道接下来24小时要干什么了。
  梁新亮说,我们倒不是怕累,累的是天天要干同样的事却没有进步。
  今天大家看手撕钢,只觉轻巧可爱,捧在手里颤颤的仿佛有心跳,其实它出生前,曾无数次折磨过研发团队。
  比如,它也有力道惊人的时候。李学斌亲历过一次断带,带钢竟然能把轧机辊系搅和得天翻地覆,让一个工作辊发生“寸断”。那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驾驭它,一度束手无策,十分崩溃。
  李学斌自小患皮炎,平时还好,一紧张就发作,一疲劳就加重,但是工作经常从白班直接干成夜班,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
  “在你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的时候,一头雾水,心里就非常痛苦。”
  “我们到底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啊?”
  就是到了精整,它也一样乖戾。
  按说精整,不就是矫正板型,切一刀,把钢卷包起来吗?
  手撕钢上来就跟你没完!
  安志远说,你想不到极薄料在卷曲时“塌卷”的可怕样子,你需要极度小心地将外力逐步消减,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你只好经常在机器上爬上爬下。学日语出身的安志远本来也是爱干净的人,从那以后,每天一身腻腻的黄油。
  张国星说太钢有个老传统,“你要和机器长在一起,对,道理我们懂。但这家伙也太难相处了吧”,“它好像就见不得你休息,它不休息时你不能休息,它休息时你也不能休息,它打哈欠你不能打哈欠。稍一分神,它就咳嗽给你看。”
  吴琼说,学会开轧机,很简单,但是要轧好,就难了——大机器生产的钢卷不是千篇一律的,每个卷不一样,你得“悟”。
  关键时期,团队只能拼了,每天工作12小时,测试、开会、吃饭都在现场。
  会议室提示板写着的工作内容,永远是一样的。
  研发、测试、开会,改造准备。
  研发、测试、开会,改造准备。
  ……
  这样的日子,一个月还可以,三个月还凑合,前后竟然两年多。
  大家说苦就苦这儿了,每天做的事都一样,出现问题也都一样,一天一天的,一样的失败,一样的没有进展,你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做对了什么?
  他们感觉是陷入了死循环了。
  有段时间,人已经混沌到分不清日月周年了,他们只能靠加班饭的菜式来注释当日作业的某些要点,比如:
  “鱼香肉丝饭那天改善了什么什么……”
  “萝卜牛腩面那天决定了什么什么……”
  “黄山骨头汤那天学习了什么什么……”
  人开始疲惫。整个团队都在挫折中。
  最困难的时候,项目进展“原地蠕动”,胡尚举说“匍匐前进”都比这快,做了这么多事,做了这么多天,你甚至不清楚到底是在进啊,还是在退?
  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未知。”
  大家不免心生恐惧。
  终于有人说:“这个0.02,恐怕就不是我们这波儿人的事啊。”
  作为团队核心,段浩杰说他“原来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参加研发时,他同时还要管理轧机作业区56名员工,很快他就变得“说话快、说话急、走路快”。领导几次提醒他,“要给人点反应时间哈”。
  段浩杰忙得连给自己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研发团队、作业区,一个人一个样子,都有优点,都有缺点,但是事情一汪一汪涌来,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现场越来越严苛,比如不能有蚊虫,不能有震动,不能有尘土……
  有段时间大家琢磨,是不是天气太热引起轧制不稳定?
  怎么办,要不就晚上来轧?
  于是他带着团队深夜12点进厂,3点开轧,轧到5点天亮,白天继续上班——但轧制还是不稳定。
  “大家都是小年轻,日子久了,大家都脾气躁躁的。”段浩杰知道大家憋得苦。他看着他们从打光棍,到找对象,到结婚,到生小孩,他手机里存着他们媳妇的电话,时常接到谁家媳妇愤怒的来电,问她老公死哪儿去了?
  其实段浩杰年龄只比他们大一点点,心里也常窝一肚子火,让兄弟们钻轧机,几个星期可以,几个月可以,要是几年呢?那可怎么受得了?
  他的脑袋也被手撕过好多回。
  终于,终于,大家还是没有放弃。
  今天想起来,大家都说,还好我们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团队啊。
  有个说法,搭建团队,要注意吸收“活跃的、看得开的”“爱开玩笑的”,会有奇效。
  比如质量工程师任岩,就有点像《士兵突击》里的吴哲。再累再苦,他也能撺掇着大家开心、聚餐、打篮球,能缓一点儿是一点儿。他笑说“我的角色是鼓励大家做正确的事,咬着牙一次做对,才能次次做对。”“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何必内耗呢?”
  比如喜欢开玩笑的胡尚举。为了帮助大家一起熬苦哈哈的日子,研究生胡尚举真的研究过,而且有结论——就是“浅睡眠”。具体方法是,烦躁时冲一杯茶,乘太烫喝不了,你就桌上趴一会儿,醒来茶凉了,一口下去,情绪也舒缓了脑子也清楚了,还可能有灵感。
  有一次仪表不知道哪儿烧坏了,胡尚举和伙伴们一点点查一点点找,7天7夜脑袋没挨过枕头,还是找不到,就说“要不浅睡眠里找找”,于是就在操作室地板上,你背靠我我背靠你,不料没掌握好剂量,一下子“深睡眠”了,还赶上大领导来调研。旁边人赶紧要拍他俩,领导忙说不要打搅不要打搅,让他俩睡吧。
  这一觉睡得结实。灵感没找到,但胡尚举说,我找到了我们团队的温度。
  你所站立的地方
  这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机器依旧“哐嘡”几声,依旧先吐出来是灰头土脸、皱巴巴的带钢,突然,橘子皮之后,紧接着一大段平平整整、亮亮闪闪的带钢若无其事地出来了——这是世界上第一段600毫米宽幅、0.02毫米厚度的极薄冷轧不锈钢精带。
  大家伙简直不敢相信。
  虽然没有持续多久,但只要有了这一段,就表明最近的一系列改造、修正起作用了。虽然尚不清楚究竟是哪一点、哪一组起了关键作用,但是范围缩小了,答案就在眼前了。
  大家一起揉揉眼,目不转睛——这真是我们干出来的?
  想起当初,他们也曾抵触过这项目,也曾多次恨恨地想掐灭了那股火焰。
  本该高兴的时候,忽然有人泛起了些难过,心坎里一团干涸了许久的东西湿润了。
  ——这真是我们干出来的!
  当然,这一天还不是终点,手撕钢的成功不是某一天、某一刻,而是前后又经历了许多天,又经历了多次反复,再剥离出一系列起决定性的因子,再分析、监测、固化,才逐渐建立起完整的工艺。
  2018年6月15日,第一卷完美的0.02毫米厚度不锈钢薄带顺利下线。
  质检员黄晓恒记得他们给第一卷正式达标的手撕钢取样的情景。
  天气有点热,他们几个全神贯注,一个人负责剪,一个人负责裁,一个人负责搁保护纸,害怕汗滴到钢板上,旁边专门有人给他们擦脸——像极了一次紧张的“接生”。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见四片叠起来才有一张纸厚的不锈钢,诧异又惊喜。
  干完活儿,他们闲坐在厂门口看路上的行人、街景,暮色中长治街飘来老陈醋的醇香,自行车铃铛和满树蝉鸣合成交响,好像好久没看见啦。
  这天跟平常的日子,仿佛没什么不一样,仿佛又很不一样。
  心绪涌动,有人把听来的一句不知谁的名言,改了一下,发在群里:‌“你站立的地方,正是你的太钢。你怎么样,太钢便怎么样!”‌
  细想想,他们无非是两年时间里做完了一件事,对200人的精带厂是大事,对太钢就不算大了吧?对国家就是很小很小的了吧?
  他们知道自己成功了,但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工作是一次重大创新。像宇树科技、Deepseek等在新兴行业能产生创新,人们很容易理解,而发展了上百年、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钢铁工业,还能够产生创新,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诞生在他们手中的手撕钢将被称作钢铁工业“皇冠上的明珠”,在航空航天、石油化工、新能源、高端电子、汽车、纺织、计算机、精密机加工等领域广泛应用并发挥重大作用——他们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浩大宏伟生动的中国创新实践的一部分。
  这会儿,他们想到了回家。下班前,他们小心翼翼把裁下来多的那一点,每人分了一小片,收进钱包里,和媳妇的照片贴在一起。
  廖席开始觉得山西的气候好,夏天凉快,冬天有暖气,为避四川的酷暑,他爸妈基本上每年都到山西来度夏。
  娃娃脸的肖飞,如今娃都9岁了。但是最近别人在追赶我们,他会集中注意力,再跨出一步。如今精带厂一点点改造,设备全面实现了国产化。
  刘晓东回想那两年,觉得人只要是勤奋,什么事都好办。
  性格内向的张刚说,现在干活儿有自己的思考了。
  任岩惊讶于他近期一个体会:他在团队面前热情活泼、不停给大家鼓劲,其实心里也会有犹豫,但是现在“做久了,一直是干未知的事,就习惯了”,只专心在“专心”上,懒得分心去想别的。他开发了一个系统,用来检验质量不合格品的,如果是市场价,要不老少钱呢,他说干就干了,虽然不完美,“先干起来再说”。
  梁新亮也开始享受“信心满满”的感觉,我们要继续创新,做三超,超平、超软、超硬,不止做不锈钢,还要做合金,继续往前走,这对热处理会提出极高极高的要求,“以前我不敢想,现在我敢想了。”
  为了每天能合理合法在工作室呆到晚上8点,胡尚举像脱口秀演员一样写了稿子,然后电话里念给媳妇听,他从太原堵车的段子说起,“‌迎泽大街车如虎,一堵就是一上午;‌万水千山总是情,漪汾桥上难前行”,“雷锋同志说,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无限的马路上,不如运用到有限的工作中里”。媳妇被绕晕了,遂由他去。
  今天再路过李双良纪念馆,大家终于明白了,李双良的“愚公精神”与自己还真有关系,就是一个词,坚持。他们那两年,其实就干了这么一件事,坚持。从“清渣山”到“轧手撕钢”,有意无意之间,太钢人完成了一次文化的传承和嬗变。
  今年39岁,习惯“走路快快”的段浩杰,也开始被人叫成“老段”了。记者面前,他还是说话急、快、不给反应时间。他急急说,我有点担心,现在宣传太多了,我怕大家飘了。我跟大家说,其实我们才刚出发而已,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他要大家不要沉浸过往的成绩里,要记住——最好的宣传就是最好的钢卷,最好的钢卷才是最好的我们。
  2020年8月16日,在习近平总书记考察调研中国宝武太钢集团后的三个月,在采用激光对轧辊进行毛化处理等多种方法后,宽600毫米、厚0.015毫米的“手撕钢”于11时15分华丽亮相。
  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宽、最薄的“手撕钢”。刷新世界纪录的0.015毫米,再一次诠释了中国钢铁的澎湃活力。
  这三个月,虽仍有各种挫折,但心智成熟、经验丰富的他们,笑看风云一般把持着决心和信心,像经历过爬雪山、过草地的长征战士,他们很开心,因为又淌过了一条河。
  DeepSeek说:太钢担当“国家使命”,整合企业、科研院所资源,并持续多年高强度投入‌,若缺乏同等规模的战略性资源聚焦,任何团队难以支撑类似的高风险、长周期研发。
  手撕钢为啥能在中国宝武获得成功?因为宝武拥有“学习创新、止于至善”的丰厚、坚实创新文化根基,正所谓“怀山之水,必有其源;参天之木,必有其根”……

来源:中国宝武

编辑:张雨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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